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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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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賜死

“見過太後娘娘。”賀景泠禮貌地開口對董氏問安, 身子卻沒動。

他雖然無官無職,即便教授親王之尊也只是一個普通商人。在整個宮城中卻有著獨一無二的特權,不必跪拜任何達官顯貴皇族宗親。

當然董雲蘿這個時候也不會和賀景泠計較這些,她雖然是皇帝生母, 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卻是她從前做夢也想不到的。如今萬人景仰, 她成了這個大齊最尊貴的女人, 再也沒有人敢對她頤指氣使,指手畫腳。

小心翼翼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能揚眉吐氣了,她當然要做些力所能及坐穩這個位置。

她緩緩睜開眼睛打量起前面的人,盡管已經不知道暗自打量過多少次,還是會被他的容貌震驚,一個男子長成這副模樣。女子尚且不如,難怪皇帝會這麽著迷。

“哀家記得賀先生從前受過黥刺之刑?”

“先帝大赦天下, 賀某也在特赦之列。”

董雲蘿甚少和賀景泠正面交鋒, 如今吃癟也沒說什麽, 只緩緩站起身來:“哀家自北晉而來, 異國他鄉一生磋磨也只有皇帝這一個兒子, 如今江山在握, 皇帝不能因為一個男人讓世人笑話,日後也不可能拱手將江山送與他人。”

李垣為皇太弟一事雖然沒有明旨昭告天下,但宮城之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之所以沒有說, 只不過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而已。

“垣兒也是先帝之子,太後娘娘這話是何意?”賀景泠反問。

董雲蘿:“皇帝年輕氣盛, 一時生了不對的念頭這沒什麽,他是皇帝, 是天下之主,北晉來使送來公主和親,難道要皇帝為你一人終身不娶不成,豈不讓人笑話。外面流言蜚語不斷,朝臣惶恐,長此以往,如何讓臣民臣服。”

隨著太後疾言厲色的話語落下,卻並沒有看到面前的人如想象中那樣誠惶誠恐的跪下。賀景泠打量著面前妝容精致的女人,忽地一笑,饒有興趣地問:“太後娘娘要給李宴娶一個北晉的女子?”

董雲蘿鮮少與人說話這般咄咄逼人過,她色厲內荏道:“是,我們北晉出身世家的女子品貌能配得上宴兒的比比皆是,難道你還真要皇帝為你空設後宮?”

“太後高興就行,只要李宴同意,賀煊有沒有意見又有什麽所謂。”賀景泠漫不經心說完,看見旁邊的軟榻自去坐下。

“你……”見到賀景泠這副自在模樣,董雲蘿心中怒火更甚,這幾年誰不想往李長澤身邊送幾個女子,連她這個母後也拿了不知多少世家女子的畫像去給他看,可李長澤從來都是要麽直接將畫像一把火燒了要麽胡亂指婚。

出身貧寒的劉大人和世家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結親,兩家素有嫌隙的朝臣硬生生被他湊成了親家,這種缺德事幹多了進諫的大臣竟然不減反增,朝會之上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的朝臣不像是在勸諫,更像是要挾。

據傳面對滿朝文武的這一舉動,皇帝走到帶頭的張譯如面前,平靜地不知是喜是怒,只聽到他一臉認真地說:“閣老既然對此事如此上心,可朕只愛男子,不若閣老進宮,朕孤封你個中宮之主,諸卿可還滿意?”

李長澤含笑看著被氣得面部抽搐發抖的老臣,目光從不知是不是因為語出驚人而被嚇傻了的眾人身上 :“誰有此心朕皆可滿足他這個願望。”

如此這般,從此自是無人敢提。

誰也沒想到從前溫潤謙遜的皇帝能說出這種毫無君臣毫無人倫可言的話來。其實一切也都有跡可循,早在齊王失勢,燕陽瘟疫等等事情中太子不是被摘的幹幹凈凈就是名聲大噪,除夕夜宴之上為何羽林衛按兵不動,為何雷信會對李長澤唯命是從,還有禁軍……

親眼見證了那恐怖的一夜的朝臣只知道太子絕不是他所表現的那般良善,他們畏懼,膽寒,卻還是拼命試探。

更何況如今李長澤不再是太子,而是大齊之主,一舉一動天下臣民都看在眼裏。沒人敢當面頂撞,這位皇帝生母,尊貴無比的太後娘娘自然成了他們的首選。

董雲蘿穩了穩心神,再次道:“哀家叫你來不是勸你,你若知進退,該去勸勸皇帝。”

賀景泠挑了挑眉:“太後想讓我去勸李宴?”

“如今皇帝唯有你去勸誡。”

賀景泠忍不住要笑,他其實大概是猜到了今天董雲蘿找他會發生什麽,董雲蘿他自然是了解過的,北晉宗親庶女被封為公主送來和親,一生只是空有皇後之名。

“太後怕是對賀某有所誤解,我這個人最是沒有度量,他李宴若是敢有除我之外的其他人,賀某眼裏可容不得沙子。”

“你……”沒想到這個賀景泠會是這個回答,董雲蘿生平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人,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傳聞賀老太傅不喜其孫,本宮一直以為只是謠傳,今日倒是見識到了,你如此自私刻薄,難怪連最親近的人也容不下你!”

再爭論下去好沒意思,賀景泠冷笑道:“自是比不得太後娘娘德被後世舉世同仰,您還是在此安心禮佛,恕賀煊就不奉陪了。”

然而他的去路卻被人攔住,董雲蘿幾乎顫抖地說道:“哀家本想留你一命,可你實在不知好歹。”

宮女綠蘿顫顫巍巍端來一壺酒,撲通一下跪在賀景泠面前,低著頭什麽也沒說。外面隔著門窗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不知何時竟然一排內侍。

原來這才是讓他進宮的目的。

“看來太後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兒子。”賀景泠拿起那壺酒,哂笑著倒了一杯。

董雲蘿不由得握緊拳頭:“喝與不喝由不得你。”

“啪”的一聲,酒杯被賀景泠一個手滑掉在地上,然後又“啪”的一聲,酒壺也掉在了地上。

董雲蘿被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著賀景泠 :“放肆。”

門外突然被人大力踹開,這次是真的把董雲蘿嚇了一跳,她退後幾步回頭就看見李長澤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一身黑色龍袍襯得他臉色陰沈可怕,只聽見他的聲音依舊溫和:

“母後竟然這麽聽張譯如那老頭兒的話,不若朕從今日起喚他作亞父,讓他來慈寧宮貼身服侍啊?”

他說的話不疾不徐,聲音不高不低,可在場太過安靜,皇帝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直直紮在太後的心口。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兒臣如今不再是從前那個謙遜有禮的太子,可這幾年順遂太過,再加上李長澤對她從來沒有過逾矩的地方,外界傳言再怎麽厲害也不是親眼所見。

所以在張譯如一幹老臣在她面前聲淚俱下的時候她輕易應下,多少年了,她一個深宮婦人頭一次被那麽多資歷深重的老臣委以重任,她才發現自己這個太後也可以走出內廷。

只是現在……

看著面前幾乎是口不擇言的皇帝,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自己的兒子。

“不必這麽看著我,母後既然住不慣內宮,朕可以送母後去雍城,那裏四季宜人風景秀麗,最適合頤養天年,若是覺得行宮寂寥,朕也可替您找幾個年輕貌美的貼身服侍。”

“住口!”董雲蘿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來就想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扇去,卻遲遲沒有下得去手,“皇帝是要送哀家去雍城?”

“母後,你要清楚,若換作旁人敢給他遞這杯毒酒已經人頭落地了。”李長澤不再去看太後一臉錯愕不已的臉,拉過賀景泠帶人離開了這裏。

一路上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沈默且恭敬地跟著兩人身後。

出了慈寧宮,沿途宮道左右的人紛紛停下身來跪地行禮,宮燈早早點燃照亮了長長的宮道,兩人走的不快,沒有往元極殿去。

李長澤身上還穿著朝服,想來是聽了姜有福的稟報匆匆趕來的。上次賀景泠踏足過的高臺可以俯瞰整個祈京盛景,名叫銅花臺。

李長澤一擺手,宮人都停在了銅花臺下,只有他們兩個獨自在上面。夜風拂起賀景泠的長發,夜色下的祈京城星羅棋布,萬家燈火映在眼底,和天空之上的璀璨星河交相呼應。

“當真讓太後去雍城?”賀景泠偏頭問。

李長澤:“當然,朝臣們之所以肆無忌憚,不過是因為我沒拿人開過刀。”他說得平靜,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賀景泠沒說什麽,董雲蘿是李長澤母親,他卻幾乎沒從他嘴裏聽到過幾次。

李長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他從來不介意告訴賀景泠,只是根本懶得提起:“身為人母,只知道自己明哲保身,她何曾護過我一日。”母慈子孝不過是裝腔作勢,怨恨埋在心底,早就根深蒂固。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宮城教會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不要依靠任何人。

賀景泠沈默片刻,嘆了口氣雙手環抱住他,輕聲道:“你是新帝登基,如今各國勢力盤根錯節齊聚祈京,我們不可以讓人拿住話柄。”

李長澤眼眸深深,他看著遠方:“三郎,樹欲靜而風不止,北晉不覆從前風光,西楚和南越早就按耐不住,這也只不過是一個借口,李垣還小,我會給他足夠的成長時間,誰若再敢借此生事……”

“你待如何?”賀景泠從李長澤懷裏擡頭看他。

李長澤陰惻惻說:“屠他滿門。”

“暴君!”賀景泠被他那副樣子逗得哈哈大笑。

“誰讓他們一天閑的沒事光操心別人的家事來了,想來腦袋裏是沒裝什麽國家大事所以才這麽無聊,既然這樣那腦袋留著還有什麽用?他們要是誰現在想出來一個能把那群使臣完好無損送到大齊邊境,我也還能高看他一眼。”

賀景泠正要說話,不知是何緣故,地面突然不受控制晃動起來,李長澤眼疾手快抓住欄桿穩住身影把人抱緊。

那陣晃動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李長澤帶著人下來也也沒有看出什麽異常。賀景泠瞧著這個建築精美的銅花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那種感覺越發強烈,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擡頭對上李長澤的雙眼:

“……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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